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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汉语的险境和诡谬 五 |
五、汉语的点阵图象类比 维特根斯坦在其《逻辑哲学论》中说过:“语句是现实的图象。”从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语言是世界的图象。我们知道,语言的表达方式不仅仅是一个语言的问题,而且更体现着一种操此种语言的人的世界观。也就是说,语言不仅反映世界,而且也反映语言使用者的世界观。 人们对世界的理解和表达必须借助语言这一工具和手段。当然,不同的语言对世界的理解和表达方式是不同的。我们认为:这种不同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从整体而论,指某一语言对世界的理解和表达其准确、精细、缜密、清晰、敏微、逼真程度和完整、全面与否的不同。大体上,这一不同主要是由某一语言的“语言词汇量”来反映的。一般说来,词汇总量愈大的语言对世界的分理程度也愈细。即,它对世界的理解和表达也可能愈充分、愈全面和愈完整。反之,对世界的理解和表达就可能愈欠缺、愈局域和愈片面。因为字词是语言的最小语义单位,它们的语义是不重复的,所以,词汇量愈大的语言在理解和表达世界时,人们可资利用的手段就愈多,可供选择的范围就愈大,既能更准确地理解事物,又能更精微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二、从某一方面说,指某一语言在对世界某一范围、某一领域和某一反映对象的关注上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和兴趣的不同。大体上,这一不同主要是由某一语言的“语词分布”和“词汇比例”来反映的。一般说来,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愈是重要的东西,该民族对于它的语言分割就愈是细密。反之,对一个民族来说,属于文化中心的词汇肯定比属于文化边缘的词汇显得更详尽、更周全。反映生活重要现象的词汇其数量与它在文化上的重要性成正比。比如中国人长期生活在封建的宗法社会,很看重人与人之间的人伦关系,所以对父母同辈的男性亲属就有严格的区分,比如伯父、叔父、舅父、姑父、姨父,因为亲疏有别,权利义务各不相同。而英语中只用uncle一词统称之,既无父系母系之别,也无长幼之别,只有性别的区别。在这点上,汉语和英语的表现可谓两个极端。 至此,我们可以下一个这样的结论:一般说来,语言的词汇量反映的是语言的使用者对整个世界切割的细密程度,而语词分布或词汇比例反映的则是语言的使用者对世界某一局域切割的细密程度。当然,又有这种情况,我们假设两个操不同语言的两个民族其词汇总量(单词个数)大体相当,但我们又是否可以认为它们对世界分理、切割程度是一样的呢?显然不能这么认为,因为尽管其词汇总量相同,但它们的语词分布情况却是不同的。比如有的在下义词方面分布得多,有的在上义词方面分布得多;有的在日常感官世界分布得多,有的在科学的专业化世界分布得多;有的在宗教神学领域分布得多,有的在现实世俗领域分布得多。由于其词汇分布领域的不同(亦即民族智力其兴趣之所在的不同),即使其词汇量相当,那么我们也可以肯定地说,它们对世界的理解和把握也是全然不同的。 这里我们需要说明的是,此处所说的汉语点阵图象类比主要是指第一种情况,即指汉语的总词汇量与其他语言(比如英语)的总词汇量相比,它所表现出来的对于世界的分理和切割的性质。 我们知道,汉语一部普通的《新华字典》所收单字(含繁体、异体)是一万一千一百个左右,清初所编的《康熙字典》所收汉字是四万七千多个,最近出的《汉语大字典》所收汉字也才五万六千个。与英语相比,汉语的词汇量是非常小的。即使一部欧美普通学生所用的字典所收单词也至少在十六至十七万个以上。如著名的《牛津字典》所收单词是六十多万个。篇幅最大的《韦伯斯特大词典》所收单词几乎达到一百万之多。仅从词汇量来比较,汉语和英语在这方面的差别是非常巨大的。 有人认为汉语是一种象形文字,它的特点是观物取象,以意统形,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但我们认为它取的是具体之象,统的是具体之形,对世界之大象全形是有严重省略和忽视的。我们知道,人类创造出的每一个单字都是有所指代的,或指某一具体之物,或代某一抽象之事。只不过这具体之物存在在不同的领域,这抽象之事分布在不同的层次。反正,它总是有所指的。如果把汉语的五万六千个汉字与英语的八十万个单词相比较,至少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仅就所指东西的数量而言,汉语是远远低于或少于英语的。如果我们承认语言是世界的图象的话,那么我们也同样可以认定,由于每一种语言其词汇量的不同,它们所呈现、所表达的世界之图象也会不同。我们暂且不去谈这种图象性质的不同(这种不同主要是由语词的分布情况不同造成的。同时我们知道各种语言的语词分布情况肯定是不同的),由于每种语言其词汇量的不同,那么势必就会造成语言所反映的世界图象在其准确、细微、清晰程度上也肯定是不同的。如果我们把语言反映、表达世界的这种关系比喻为类似于电脑制版里用点阵扫描图象的话,那么显然,语言的词汇在此就相当于点阵中的点,所扫描的图象就类似于语言想要去表现的我们的这个世界。在电脑制图方面,我们知道,要去扫描同一幅图片(规格尺寸、画面内容完全一致),我们所用点阵中点的多少对画面的清晰、细微、逼真程度是有决定性影响的。一般说来,表现同一幅画面,所用的点愈多,我们所得到的图象就愈逼真、愈清晰。反之,愈粗糙、愈模糊。相同的道理,我们可不可以这样来假定呢?我们汉语是用五万六千个点去“扫描”世界,而相比之下,英语是用八十万个点去“扫描”世界。显然,由于两种语言其词汇量(点阵扫描中的点)的不同,所以它们各自所“扫描”出的世界图象其清晰、细微、逼真程度肯定是不同的。由此我们可以推论:仅就对世界图象的整体扫描效果而言,英语扫描的清晰度是远远高于汉语扫描之清晰度的。这一点可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由于汉语的词汇量小(当然,我们也不能简单把这看作是它之概括性的一个结果),这就注定了反映在我们思维中的世界之象是相对简略、粗糙和模糊的。如果再加上汉语词汇分布比例严重失调这一因素的话,恐怕我们得到的就不仅仅是一张粗劣而模糊的世界图象,而且更可能是一种世界之歪象、幻象、甚至是无象。 也许世界各民族的人都有这种经验,当他们意欲去表现世界和表达自己时,总感到语词的匮乏和阙如。只不过汉语在此方面与英语相比表现得尤为突出。我们认为,汉语用于对整个世界的表达,其词汇量是欠缺的。它所拥有的词汇点阵并不充分得足以去表现世界存在这一大全之象。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汉语是一种点阵欠缺、网眼稀疏的语言。这种语言也许只适合创作语义含混、情绪胶着的诗歌,但绝不适合用以去认识自然和表达世界。 文章作者:毛喻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