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做你的纸飞机_

　　这天，李峰在青山精神病院当大夫的母亲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刻去她单位一趟，但没说是什么事就挂了。

　　李峰赶到母亲办公室时，母亲没在，一个护士招呼他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水。李峰端起水正要喝，从门外飞进来一个纸飞机，不偏不邪地正好落进他的杯子里。紧接着一个娇小的人影冲到他面前，还没等他没反应过来，手上的水杯已被人影碰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干嘛？”李峰看着眼前的人，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精致的五管就像画出来的一样，可李峰此刻已注意不到女孩的美丽了，他心里正燃烧着怒火。女孩的眼泪疯涌而出，手里拿着湿漉漉的纸飞机，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坏了，坏了……”

　　“怎么了？”李峰的母亲听到哭声回到办公室，看到地上的碎片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找了张白纸，迅速折了一个纸飞机，然后搂住女孩，温柔地说：“没坏，看，这才是你的。”女孩立刻破涕为笑，拿着纸飞机走了，李峰愣愣地看着她离开。

　　母亲说那女孩叫孙小研，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父母去年出车祸去世了，上个月的一天，她突然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整天拿着纸飞机，不让任何人碰。她的邻居怕她出事，就把她送到这里了。

　　“其实她的病并不严重，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像今天这样激动还是头一次。我叫你来是要给你一个任务，你帮我照顾她几天吧？我觉得她不适合呆在医院，也许家庭的环境对她的病更有帮助。”

　　李峰不敢相信地看着母亲，但母亲根本不容李峰反对，叫人收拾了孙小研的东西，直接把她送上了李峰的车。

　　这一切仿佛都不关孙小研的事，她的眼里只有那架纸飞机，坐到车里的她还是静静地摆弄着手里的纸飞机。

　　李峰无奈，只得把孙小研带回了家，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孙小研自从进屋坐到沙发上就没动过地方，不知为什么，看到她这个样子，李峰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疼。他叹了口气，问：“你想看电视吗？”孙小研就像没听到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你饿吗？”他又问了一句。孙小研依旧没反应。李峰探试性地去碰了一下她手里的飞机，孙小研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要动，他还没来，弄坏了，他就来不了了。”

　　李峰一愣：“谁？”孙小研没理他，又坐回到沙发上。李峰没辙了，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自己发呆吧！我做饭去。我的老妈呀！你真心疼你儿子。”

　　直到两天后，李峰才习惯了家里多出来的这个人，孙小研并没给他带来什么麻烦，李峰只要给她做三顿饭就行了，其余时间两人各做各的事。再后来，李峰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有病，她是那么安静，那么美丽。孙小研也渐渐接受了李峰，偶尔也会跟他说句话，这让李峰很高兴。奇怪的是，他越来越讨厌孙小研拿着的纸飞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讨厌它。

　　这天，李峰收拾屋子时，趁孙小研不注意，把纸飞机撕碎扔进了垃圾袋。

　　“飞机，飞机呢？”李峰知道孙小研会找纸飞纸，可没想到她会这么疯狂，她在屋里到处翻找，就连电视机她也要打开看看，怕纸飞纸掉到里面去。翻腾中，孙小研的手臂不知在哪碰破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李峰吓坏了，紧紧地抱住她：“在，它在。我知道它在哪儿？你坐下等着，我给你去取。”听到这话，孙小研才安静下来，她的目光里充满无助和祈求。这目光像针一样深深地刺进李峰的心里。

　　李峰痛苦地说：“为什么你这么在乎一张破纸，你究竟有多少秘密，告诉我好不好？有什么苦让我来替你分担，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你这样也是在折磨我啊，让我来照顾你好吗？”说完这话，李峰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这是在向她表达什么吗？

　　孙小研傻傻地看着他，李峰被她看得满脸通红，逃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打白纸，折了起来。很快，李峰拿着这些纸飞机回到客厅，把它们送到孙小研的面前。

　　“你不是喜欢它吗？给你，全给你。这么多，你一辈子也丢不完。”李峰的情绪有些激动。“对不起。”孙小研小声说。李峰呆住了，好半天才惊喜地问：“你说什么，你能听懂我的话了？你认识我吗？”孙小研淡淡一笑，说：“当然认识了，你是陈大夫的儿子。你们为了帮助我，把我接到你们家。谢谢你们。”

　　当天晚上，李峰母亲看到孙小研的变化也很高兴，她告诉李峰，孙小研并不是真的有病，她可能突然受到严重的打击，不敢去面对，所以在精神上关闭了自己。

　　为了庆祝孙小研走出低谷，这天，李峰带着她去爬山。一路上孙小研的嘴使终没合上，看什么都那么新鲜，不停地问这问那。当她看到一群在山崖上飞奔的山羊时，兴奋地叫了起来：“天啊？它们怎么能在那种地方奔跑，阿力，你快看，那些羊。”

　　李峰的心不由地一颤：“你叫我什么？”孙小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说：“不好意思，我叫错了。”李峰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李峰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这一路上孙小研喊他了无数声阿力这个名字。李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问孙小研阿力是谁。孙小研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呆呆地看着窗外。李峰见状没敢再往下问，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地回到家里。
　　接下来的日子，在孙小研的口中，阿力就变成了李峰的名字，不管李峰怎么抗议都不管用。事后，孙小研也会因此感到尴尬，可就是改不过来。李峰很痛苦，他不想做别人的影子。

　　让李峰没想到的是，这天，孙小研竟主动找他说起了阿力。原来，阿力是她的男友。被单位派到另一个城市工作，两人相约等阿力完成外地的工作，就会飞回来和她结婚。孙小研的家就在飞机场旁边，每天都能看到无数架飞机在机场降落，可她使终没看到阿力坐的那架。一个月前，她等来了一个消息，说阿力下班时，被一个倒塌的广告牌砸中，没等到医院就停止了心跳。

　　“你就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李峰酸溜溜地说，虽然知道阿力死了，但李峰还是忍不住嫉妒他。孙小研点点头：“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给我点时间，好吗？”李峰没再说话。

　　孙小研真的会忘了那个男人吗？当李峰发现孙小研的房间里还留着那些纸飞机时，他伤心欲绝，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家，搬到了公司住。

　　就在李峰搬离家的第三天下午，母亲突然跑来找他，说孙小研失踪了。孙小研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阿力并没有死，而是跟一个有钱的女人结了婚，刚开始时孙小研并没有什么反应，可到了下午四点，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抱着纸飞机就往外跑。母亲出去追时，她已经没影了。

　　李峰和母亲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派出所也去了，但都没任何消息。就在李峰不知怎么办时，却接到了一个同事的电话，说有一个女孩在单位找他，已经等了四个小时了，谁劝也不走。

　　李峰来到单位，却看见孙小研正坐在楼外的台阶上。李峰冲过去一把把她拉起来，怒喊着：“天下那么多的飞机，你为什么就认准那一架？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那一个男人，为什么你就看不到别的，你要我怎么做你才明白？”孙小研被他吓住了，手里的几个纸飞机全掉在地上。她哭了，捡起一个纸飞机拆开后递到李峰的面前，那上面竟然写着李峰的名字。李峰呆住了，看着她慢慢拆开那些纸飞机，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他的名字……

文章作者：谷雨